【小說評論】以人類觀點來看是必要且完美的虛假社會——來自新世界

出版社:獨步文化
作者:貴志祐介(原文)、李漢庭(翻譯)
評分:8.3→8.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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\某些事過了千年仍是沒有改變\

大家好,這裡是RY的週二評文專欄,偷懶評舊文,而且還不是BL,說好要看點快樂的作品,不過一下就破功,加上現實生活上的事務導致評文進度緩慢。經過這次的數度拖延,往後會好好調整進度與內容的深淺,最重要的還是好讀好寫的作品⋯⋯

這本書很久以前就買下來了,但人就是容易懶惰,至今只看完上集,這次決定重新看了一遍,從頭開始梳理這部故事所給我的衝擊與感動,不知道多年之後的感想會不會再有什麼變化。

首先,先來警告大家,我可以一開始就直接說同性CP在故事中是沒有可能的,不是那些檯面上的理由,而是更深、更深的意涵⋯⋯雖然當初追動畫時是因為其中的同性互動才被釣下去看,但縝密又詭異的世界觀才是深深打動我的重點,情啊愛啊並不是《來自新世界》的主軸,期待看到這種粉紅氛圍的人肯定會失望,那些同性親密互動事實上只佔故事約一成的空間。

再來,建議已經看過動畫的人回頭閱讀原作,動畫把一些不好說明的細節砍得差不多,唯有視覺帶來的衝擊性仍舊優勝,若想保留首次接收世界觀帶來衝擊的話,直接看小說再去看動畫比較妥當的觀看順序,畢竟某些設定提早知道就喪失了不少樂趣。

最後,這部故事有很多令人感到不舒服的描寫與設定,尤其是關於人權方面以及人性的描寫,當年在動畫中受到不小衝擊,反胃的程度是同類型故事之最,必須稱讚作者縝密的設定與劇情安排,花費二十年構思的故事果真具有相當程度的衝擊性,值得深思故事中對於某些現實的批判。

換作是我,肯定無法像早季那樣做出痛苦的抉擇,就僅僅是為了人類著想。

\虛假的社會、虛假的善良、真實的非人道\

成為領導神栖66町議長的渡邊早季,在多年以後的時日仍經常被當年挖出的真實給反覆衝擊,為了不讓這份衝擊消失在記憶中,索性記下當年所經歷的一切保存成時光膠囊,告誡未來的人們這就是她所知的真相。

從童年時代開始訴說一切的開端。她身邊有著一起長大的朋友,朝比奈覺、青沼瞬、秋月真理亞、伊東守,他們的童年都是在共通生活、上學、玩樂的時光下填滿。

由於他們都是聰明的孩子,很早就察覺到大人似乎隱藏些什麼,好奇心促使之下,五個人就這樣順著不尋常的線索,一路走向不歸路,卻不知道這一探不僅害死了自己的朋友,也間接將人類推入火坑,引發大戰。

他們所處的社會,在表面上確實是個完美又和諧的體制,每個人都是互助互信,工作也是分配好的位置,不是經由金錢來驅動,所有人都是自動自發來穩定町的一切。然而,他們終究發現這不過就是一場謊言;要是成長為沒有咒力的孩子怎麼辦?成績差勁怎麼辦?不符合社會期待怎麼辦——原來人的價值不過就是齒輪,齒輪咬不起來就會被淘汰,完全被世人遺棄——至此才發現所謂的美好社會是如此不堪。

\恐怖童話永遠代表社會風氣的紀實媒介\

從人類開始發現「咒力」,改變所有人類的階級與社會結構,經歷大屠殺,穩定下來再次建立社會後,卻悄悄地隱藏咒力的真實面,建構看似美好的虛假世界。

《來自新世界》建構出美麗卻不正常的社會模式,利用美好的假象來欺騙人類,因此當讀者從中讀到其中的不尋常時,將感受到難以衡量的巨大衝擊,久久無法言語。

在前半部的故事中,將五人遇到化鼠之間的戰爭給交代清楚,讓讀者知道即便是化鼠這般醜陋的生物智商也與人類的無異,他們為了生存而殲滅不同部落,掠奪資源來強大自己的勢力,早季與覺近距離與化鼠共患難,揭露大人們隱瞞的部分事情,譬如那些消失的小孩到哪去,以及業魔的真相。

業魔的成因是咒力外洩,無法控制的咒力讓附近的生物都扭曲變形,無法用任何方式來抑制這種情形,因此當發現有小孩成為業魔,就必須狠下心抹殺。早季一行人痛失了他們喜愛的青梅竹馬瞬,聰明與溫柔使他走向滅亡,同時揭開八丁標真正的作用,並不是大人說的那樣是為了「保護小孩」,而是用來「抑制咒力」。

後半部的故事說明人類社會的制度之所以設計成如此樣貌的主因,揭穿當作是勞動力卻地位低下的化鼠原本是人類的事實,以咒力來分隔有能與無能,藉此達到人口控管與表面上的社會安定,但卑劣地利用他們不具備愧死機制,反過來除掉可能成為有害的存在,如此矛盾卻合理。

為了一時逃避大人的追擊,真理亞與守決定離開町,但他們沒有好結局,生死不明,唯一的後代也被自己的愧死機制給反撲,離開牢籠不見得就能海闊天空,人類就算有了咒力,仍舊是生老病死的肉身,並不會因此就變成真如神一般的存在。

部分設定讓我想到了《心靈判官》,同樣都是用某種至高的標準來制定人類的行徑是否屬於潛在犯,但標準萬一出現什麼漏洞就會遭到社會的質疑,演變成混亂的局面。這類故事都會讓我反覆思考控制心靈是否是件好事,當人類做出某種不受社會規範的行為時,到底該不該去抑制他們的思想,光用動機來判定是好是壞很難概括所有事件的成因。

人類骨子裡總有暴力破壞的因子,是社會風氣與教育抑制這種衝動,別說擁有咒力就會動殺人的念頭,連我這種人都有過想藉由暴力來抒發來自各方的壓力,特別是心情不爽就會想摔東西,孩提時代非常常見的舉動,還好現在幾乎沒有這種衝動了,活到這種歲數已經大略知曉該用什麼方式來發洩能量,免得積太多。

下集的分數上修是因為上集的劇情個人實在沒有很喜歡,化鼠內鬥我看了很久才終於熬過去,作者為了精確說明某些篇幅的用意,經常使用一些絕對性質的描述,例如詳細的尺寸、空間、外觀等等數值來加強人物的份量,角色的情緒變化反倒不太明顯,可能因為是早季作為第一人稱,她雖然害怕,但沒有因此心靈崩潰。

感性的部分大概只有感情好惡是明顯的,對曾與瞬是情侶的覺產生嫉妒,對得到真理亞關愛的守感到礙眼,對瞬只能遠觀而永遠無法在一起,早季的感情波動是豐富的,正因為他們不被允許明目張膽的異性交流,退而求其次選擇尋求同性的安慰與愛撫,這在一般題材的小說中是少見的描寫。

當初看動畫的時候,本以為早季與覺至少算是因為只剩彼此,所以才結合在一起,直到我看了後半段,記憶中的瞬被教育委員會竄改成X少年,他們兩個人的感情狀態仍舊是向著瞬,即便是做了愛,破戒交融在一起,,也不是為了愛彼此,心裡仍是瞬。藉由青梅竹馬的身體來滿足對另一人感情的空缺,不知怎的我有點不太能接受,就算這是真BL作品,我也一項不喜歡心裡明明有其他人,卻主動與他人交合來填補空虛,就因為他們不能在一起。

高壓的環境使得他們不得不用這種方式來處理感情問題,這樣的社會體制之下,難展開正常、健全、普通的戀愛關係,令人不勝唏噓。另一方面,卻也認同這樣的安排,早季與覺之間要是產生太多「愛」的感情,不夠堅強的內心無法面對接下來的挑戰,而使得人類的未來遭到吞噬。

後半段的劇情尤其愈到最後愈難受,不只是角色在感情上的創傷,更多的是逼迫角色們曉以大義的劇情走向。當年知曉最後的真相時內心被壓得喘不過氣,那種像是被指責般的立場對立實在是非常不舒服,說到底制度是人類訂下的玩法,自由心證的部分佔絕大多數,好壞沒有絕對的標準。

化鼠是個很關鍵的指標,他們讓人類一瞬間從類似神的地位跌落至底,尤其是史奎拉(野狐丸)個人的變化,狡詐的軍師企圖謀反,學習人類的制度模式與思考方式,化身彬彬有禮卻心狠手辣的反叛者,同時也是解開化鼠誕生的真正原因。

人類為了建立起絕對的上位者地位,企圖掩蓋化鼠就是曾經為無咒力的人類,多年以前就利用這樣惡心又扭曲的心態為自己製造了藉口,壓榨與控制這些人的存在,鞏固至高無上的權位與所有的資源。

想到這一點我就非常不舒服,人類果然很可惡,但這是獲得某種絕對超能力時人類可能會做出的決斷,為了生存什麼都做得出來。